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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彦花女知青自家菜窖上吊之死

白彦花女知青自家菜窖上吊之死作者:付晓峰

那天中午,我和表妹去女知青张丽家做客

七十年代时,我还在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工作。生活在僻静荒凉的乌拉山下,刚刚二十来岁的我感到日子很寂寞。每逢星期日歇班,头一天是星期六晚上在从乌拉山车站爬往东面行驶的货车或乘客车回包头的家,有时候,我回到原来我呆过的白彦花车站附近的糖厂(十七团后称中滩农场)转悠一阵儿,再去团部的二姑家或去一连的三姑家。

七十年代,我在乌拉山电厂

1976年初,内蒙古兵团的时代已退出里历史的舞台,现役军人已撤走,原白彦花的十七团改为中滩农场。(下面的各连队改为分场)此时,二姑夫已撤回部队,二姑一家去了张家口。有一次在星期六的晚上,我和同在电厂工作的表妹貟花回白彦花。其实乌拉山车站到白彦花车站共三站,途径公庙车站。到了白彦花车站,走三里地就到了一分场的三姑家。三姑父原是华北兵团(也称大同兵团)的老军垦职工,三姑在家操持家务,二个表弟当时还在中学读书。来到三姑家,三姑家很红火,看到侄子和女儿回来,三姑热情地给我们炒肉菜,炸油饼,给我们改善生活。


转天快到中午了,三姑笑眯眯对我和表妹说:“邻居家的张丽在今天中午请你们兄妹俩去她家做客。”我很纳闷地问三姑:“为啥要请我们吃饭?我两手空空去她家吃饭,有些失礼。”三姑笑着说:“我们两家是好邻居。”这时候,我才知道为人善良勤快的三姑平时常帮张丽干家务活,过年时还帮张丽拆洗被子。他的那个小学没毕业的丈夫王富根和三姑父都是华北兵团老职工,(他们从雁北林场合并转到华北兵团)又都是雁北地区的老乡。


到了中午,我与表妹就去了张丽家。我一进门一瞅,铺着新草席子的土炕上有二个活泼可爱的扎着两个小辫的女娃正在玩耍,大的五六岁,小的有二三岁。年轻的母亲张丽是高个子,又苗条,天生的丽质,容貌出众,两只黑黑亮亮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漂亮姐。虽已是二个娃的已三十多岁的少妇,却不减当年姑娘时美丽的风韵。

图片来源网络

张丽是大同市女知青,1965年,中学毕业二十岁她就参加了华北兵团,也成了华北兵团的职工。四年后,随着华北兵团并入了内蒙古兵团,她来到了白彦花十七团一连。张丽很热情地招待我和表妹。她笑着对我说:“我和丈夫王富根和你们都是雁北同乡,我又与你三姑关系好,你们在乌拉山电厂工作不常回来,今天请你们兄妹俩个来我家吃顿便饭。”我忙感谢地说:“很不好意思,头一次到您家做客,我们啥礼物也没带。话刚落地,张丽很爽快地笑道:“咱们都是雁北老乡,我家娃她爹说:请你们兄妹俩来家里吃一顿便饭,还带什么东西,不要太客气了,你们俩快上炕。”宽大的土炕上早已摆放着一个紫红色的小方饭桌。桌子上已摆放着一盘凉拌粉皮,一盘炒花生仁。那天招待我们是羊肉馅饺子,是张丽头一天晚上提前包好的。


不一会儿,张丽的丈夫王富根回来了,我一瞅两眼楞了,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身材短粗,大耳朵大鼻子小眼睛,典型的丑人!此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漂亮的女知青为啥找了一个丑陋汉子?夫妻俩人实在不相配,当我还在发楞时,张丽笑着给丈夫介绍:“这是老贠婶的侄子,这个贠婶的闺女贠花,”然后又给我们引荐:“这是我家娃的爹。”我忙的下炕,紧紧握住王富根的手说:“姐夫,还是叫你王大哥吧。”老实巴交的王富根憨憨地笑道:“叫啥都成,欢迎你们兄妹俩到我家做客,我和老贠在大同兵团时就是好哥们,咱们又都是雁北老乡。”


中午,我和王富根一边吃羊肉馅饺子,一边喝着烧酒河套白,张丽又给我们端上了一盘腌酸菜,我们两人喝的挺带劲,屋里飘着浓浓的酒香……王富根有些酒量,他拿大杯子喝,我出门不敢多喝酒,怕误事,我拿小杯子慢慢地陪着他。此时,张丽还过来敬了我一小杯酒,她说:“晓峰,你三姑说你在乌拉山搞宣传文艺工作,今你来个小节目。”为了助兴,我站起来用生硬的天津话说了一段天津快板《麻大哥》:“竹板一打,我嘛也不说,说说我的邻居麻大哥,提起了麻大哥,简直没法说,脸上的麻子一颗挨一颗,大的像海洋,小的像湖泊,最小的高粱玉米能装一火车。”张丽在旁边用筷子敲空碗当做竹板来伴奏,我说的天津快板,逗乐了张家夫妇,表妹也拍手鼓掌,使小土屋里飘荡着一阵阵红火的欢乐的笑声……直到下午二点多,三姑来让我回去给老家的亲戚写信。我们离开了张丽家,他们夫妇俩还把我们送出了大门口。       

漂亮的女知青为啥嫁给了连里丑陋的光棍汉?

我回到了三姑家,开始刨根问底,询问三姑:“为啥漂亮的女知青张丽嫁给了比他她大十来岁的丑汉王富根?”这肯定是皮裤套棉裤,一定有缘故。三姑给我讲了张丽的坎坷的遭遇。七年前,25岁年轻美丽的张丽来到了白彦花,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理想和美好憧憬。刚来到连队,就有几个北京男知青追她。可是张丽对于这几个北京的男知青不了解,她都没放在心上,干脆就拒绝了。有谁知道,一场灾难在悄悄地降临了。那天,张丽感觉到浑身无力,不想吃饭。她到团部卫生院一检查,她患的是伤寒症。张丽感觉到天塌了,伤寒病还传染。她在团部医院住了些日子,当时西医还不能治愈伤寒病症。只是缓解,除不了病根。此时,张丽失望了,她决定回连队,找原华垦的老职工,寻找有关治疗伤寒的中药土偏方,这是唯一的生机和希望。

张丽回到了连里,连里派人到离连里较远的库房旁收拾一间空房子,防伤寒病症的感染其他知青。张丽回到连队,连队的知青们都象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张丽。张丽在连队库房旁的一间土平房感觉到从未有的孤独和寂寞。每天三顿饭都是连队食堂的伙夫王富根给她送饭,食堂里其他人都惧怕感染上伤寒病症,都不愿去送饭,唯有老实厚道的王富根不怕传染,主动地承担了这个送饭的任务。他每天大早起来做病号饭,他亲手擀的手擀面,再飞二颗鸡蛋,呛些葱花,再洒几点香油,百米远就闻见了手擀面的乡味。原华垦老职工王富根人虽长的丑陋,可他心里却很美和善良。正是他的相貌丑陋,他四十来岁还打着光棍。王富根在连里工作不怕苦不怕累,在连队是年年被评为五好职工,他很同情张丽患了伤寒病的遭遇,何况他们又都是一块从华北兵团来的,他当时根本没有啥想法和目的。王富根怕自己的相貌丑陋,怕吓坏里张丽。每次把饭送去,将面食倒在张丽的饭盒,他就匆匆离去。那时候,张丽满脸憔悴,伤寒病已把她折磨的不像人样了。还是王富根很早就给雁北家里去信讨要根治伤寒病的中药土偏方,半个月后,雁北老家寄来一大包草药,同时还有一封信,信里有偏方中草药服用的说明书,更重要的是需要戒口。


此后,老伙夫王富根又扮演着老郎中的角色。他每天给张丽熬药。在王富根的精心照顾下,半年后,张丽竟奇迹般的病愈。经过去团部和师部医院的检查,她的伤寒病已彻底治愈。对于张丽来说,灾难已经过去了,可她却高兴不起了。此时,她的心里是复杂和矛盾的。自己如何感谢好人王富根?王富根比自己大十多岁,也长的很丑。自己嫁给他,实在不甘心!可是自己不嫁王富根,自己还有良心吗?连里又给她一个月病假,她自己把自己关在土房里整整地库哭了二天。她思前想后,她想到的是王富根的长处,人丑心眼好!终于她决定自己嫁给王富根。张丽心底一块冰,终于被丑人王富根的真诚给融化了。张丽到了部,连长也华北兵团,张丽和连长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连长竟傻呆了。连长推心置腹地是:“你不要感情用事,回去再好好地考虑。”


这时候,张丽才向王富根吐出了自己心思。开头,王富根以为张丽和他开国际玩笑,他不同意,他并说自己在雁北老家有媳妇,最后他才说咱们的婚姻不相配。王富根把自己的心里话吐出了:“张丽,你患病期间,我给你每天送饭乃是我的工作任务,给你从老家弄土药方也是看在我们俩都是华北兵团的战友,你这样下去,在连里要闹出笑话的。”但张丽决心已下,当天上午,张丽拉扯着王富根去连部开了个介绍信,下午去白彦花镇政府办理了结婚证。

知青美女张丽嫁了丑汉王富根,在连队及整个白彦花地区成了爆炸性的新闻!连里的人们说长道短,有的说:“一棵好白菜,让猪给拱了。”有的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也有的人却赞美张丽是为了报恩,说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脸孔长的美,心里也很美!”


对于张丽与王富根的婚事,有人嘲讽和暗暗地嫉恨,也有人称赞和客观地评价。连队人多嘴杂,人心复杂!

美丽的悲哀

张丽和王富根的结婚,没有甜甜的蜜月,也没有浪漫的婚恋,只有平平淡淡的日子。说一句大实话,张丽嫁给了一个她从没有爱过的男人,她也没有因为嫁了王富根,她做了一件愚蠢的事。因为相貌丑的王富根的心灵高尚和人性善美。嫁给这样的男人,一辈子可靠,一辈子心里踏实。


转年,张丽生了一个女娃,女娃长的可爱,和她母亲一样美。王富根乐的大嘴合不回,张丽瞅着女娃,心里感到很欣慰。最辛苦的还是王富根,他在连队食堂干最多的活,干最累的活,他年年评为五好职工。回到家,他又默默地给娃娃洗尿屎布,马不停地挑水烧火做饭,她照顾妻子和女娃,他在家也是一个称职的模范丈夫。

以后他们夫妇又生了第二女娃。张丽至结婚和有了二个娃娃,张丽一直在家里歇病假,她男人也不让她下地,在人堆里是非多,家里是一个避风港。食堂里的一些女知青常常为此事取乐,说王富根的“土屋藏娇。”尽管王富根在家里多辛苦,但他感觉到自己在温暖的小家里度过最快乐的日子。在王富根的记忆里,他远远不会忘记,他们夫妇度过了七年的平静温馨的日子。


一年后,我工作忙,很久没有再回到白彦花,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表妹在厂里遇到了我,告诉我一件震惊的消息:张丽死了!我感觉到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简直不相信这事是真的。表妹向我述说了一些事情。(后来还是回到白彦花,采访一分场老华北兵团的人,其中包括我三姑父,知道些事情的经过。)


一分场以后有了职工幼儿园和小学校,(小学校只教一至三年级)也许是张丽在家里呆得很沉闷,她与王富根协商将大女娃送连里小学校,小女娃送连队幼儿园,自己随女知青大田排下地干活。王富根看到妻子实在不愿呆在家里看小女娃了,他也不敢强行阻拦,只好同意了。


每次出工,班里的一些女知青总是在张丽背后指指点点,说长道短。张丽心里很不好受,回到家里,她不说一句话。有一次,班里一个爱嚼舌头的女知青,当着全班的知青数落张丽:“张丽,你这个大美人,在家就是一个杨贵妃,让丑哥每天把你养得的细皮嫩肉的。”这话刚落地,惹得全班里女知青哄堂大笑……在那特殊的年代,美丽可能是灾难和罪恶,美丽被贴上灾祸的标签。他们排斥美,仇视美,愚昧和冷漠的情绪混合着的一种嫉恨的火焰,向着一个无辜和纤弱的张丽扑来…….


很快地连里开始传播着有关张丽的绯闻,铺天盖地地花边新闻也传到了王富根的耳朵里,一些老华北兵团的人说,张丽得罪了人了。这些日子,张丽回到家,不吃不喝,也不言不语,每晚她都偷偷地落泪。王富根劝她,歇病假回大同市散散心,可张丽就是不同意。有好几次,张丽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后来她就失踪了。连里也派人在全连上下寻找,可是依旧没有找到张丽的踪影。

后来还是王富根在自己家的菜窖,才发现妻子在菜窖上吊身亡。王富根哭着向连里报告,紧接着农场保卫科及白彦花镇派出所来人查看,(经过乌拉特公安局派法医来验尸)结果是自杀。警察从死者的衣服口袋里搜出一张纸:“富根,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实在不想活了,你要把二个孩子拉扯大,我先走啦,妻子张丽绝笔。”难道仅是流言蜚语就将张丽置于死地?还是什么让张丽厌世而彻底绝望?张丽于自家的菜窖上吊之死,也许永远是个谜。


不久,我回到了白彦花三姑家,第二次走进了张丽家,当我瞅到了可怜王富根和二个失去母亲孤独地孩子的惨景,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涌来出来,我眼前浮现出张丽那模糊的身影…….


1979年,知青大返城时候,在大同市的老岳父老岳母的帮助下,王富根调回到大同市工作。那天,王富根带着二个孩子,抱着亡妻张丽的骨灰盒,含着眼泪离开了白彦花…….


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一直缠绕和揪扯着我的心。应该还历史一个真相,应该还张丽一个清白。一个美丽的女知青的悲剧命运,为了美丽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文中主要的人物用的化名)

2022年12月20日患病中

作者简介

付晓峰,祖籍天镇县。1952年出生内蒙古商都县,1965年就读包头十五中学。1971年参加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十五团十七团战士,后调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宣传干事。7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内蒙古日报》《内蒙古电业报》《巴彦淖尔报》《天津日报》“满庭芳版”版《今晚报》“人物专刊”版《人民日报》“国际副刊”及“文化广角”版“《人民日报.海外版》“名流周刊”《人民政协报》“春秋,朝花夕拾”版,《民国春秋》《良友》《连云港文学》等二十五家报纸和杂志发表文学作品。

已出版《绿星照耀在东方地平线上——华夏名人与世界语风云录》一书,《小火炬手之歌》报告文学集。2014年,山东枣庄大学国际世界语博物馆收藏作者于《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政协报》发表的“名人与世界语”名人传记文章33张报纸,并颁发收藏证书。2000年,其生平与世界语创作经历被收录于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物志》。2017年,又被收录于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名录》。

作者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世界语协会理事,全国世界语协会会员。 

文章由作者提供本公众号发布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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